“过去五十年来,
在世界范围内遭到杀害的女孩,
比整个二十世纪
死于所有战争的男性还要多。
仅仅因为她们的性别。”
2009年出版的普利策新闻奖得主尼可拉斯·克里斯多夫和雪莉·邓恩所著的《天空的另一半》(Half the Sky)所揭示的女性的苦难,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触目惊心,而她们的勇敢、不屈与行动力又超越了很多人的想象。
在东南亚,少女因为寻找工作而被卖入妓院,求助警察,又被警察倒卖给人贩子。妓院老板用毒打和虐待摧毁她们的自尊,又用毒品控制她们,让她们很难逃离。
在印度,大约每两小时就会发生一起“火烧新娘”事件,她们因为嫁妆不够而被惩罚,或者因为男人想要再娶而被杀害。低阶种姓的女性成了各种恶性犯罪的目标,强奸、绑架、凶杀,而警察常常对此不闻不问,甚至加入加害的队伍。
在贫困的巴基斯坦,村庄的部族大会裁定少女接受轮奸,只是因为其家族成员被控犯罪。
在战乱的非洲,大量女性被民兵奸杀或虐待致残。女性也因为过早生产(如13岁就怀孕)、缺乏卫生的医疗条件而难产而死。
伊斯兰地区是“荣誉谋杀”的高发地区,当女孩被认为有自作主张的恋爱关系,就会被父兄以维护家族声誉的名义杀死;被强暴的女性也被鼓励用自杀来维护家族名誉。
女性深重的苦难还包括溺杀女婴、外阴切除、艾滋病感染、被剥夺受教育和发展机会和遭遇家庭暴力等。还有广泛存在的女性贫困问题、工作和家庭的双重压制,缺乏发展机会和政治参与空间等。
我们很难将这些现象当作奇闻来看,也很难怀有身处“文明世界”的优越感,因为对于女性的压迫离我们很近,因为没有经济保障而造成的女性的悲惨境遇也和我们有关。书中提到的多是战乱、资源匮乏和处于全球资本主义体系边缘的国家和地区,受害的女性也多是来自底层、受剥削和受压制的阶级。在中国也是同样的情况,溺杀女婴,绑架、贩卖、购买女性、为了生出儿子而检验胎儿性别、强迫女性堕胎等行为常常出现在偏远的农村地区,受害的女性也常常是农村、贫困家庭的女性,这又进一步加剧了性别比例失衡和女性的贫弱地位。这可以从书中被删掉的关于中国的情况中看出(注释1)。比如“研究发现,中国每年有39000名女婴死亡,因为父母没有给她们与男孩同样的医疗保健和关注——而这仅仅是在出生的第一年。”“但是多数乡村妇女依然默默接受二等公民的地位。求神拜佛希望生儿子,有时会淹死她们刚出生的女儿。”“独生计划生育政策和便利的超声波检查的组合,意味着父母会按例检查胎儿的性别并堕掉女性胎儿。新生儿的性别比例中,每出生100个女孩,会相应出生116个男孩。这意味着很多贫穷男性永远无法结婚,这将是未来不稳定因素的根源。”
《天空的另一半》一书援引一项研究来说明女性如何是解决许多家庭问题的关键:当妇女持有资产或赚取收入时,家庭用钱可能花在营养、医药及住房方面,子女就会比较健康,如果控制花销的是男人的话,即使世界上最贫穷的家庭花在酒、妓女、糖果、饮料和丰盛大餐上的整体费用,几乎是子女教育费用的十倍左右(平均占收入的两成)。所以很多反贫困计划都以女性为主要支持对象。我们也能看到性别不平等指数(注释2)]显示的性别较为平等的国家也是性别比(注释3)较为均衡的国家。改善性别比失衡带来的一系列社会问题的根源在于促进性别平等。二十年前在中国召开的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促进了一大批非政府的成立,不只是性别议题,这些组织在劳工、反贫困、环境、教育和社区建设等领域都发挥了巨大作用。
书中提到的解决办法多是个人或机构对受害但幸存的女性进行救助,鼓励她们创立小型的经营产业,如经营一个小店或者小摊,做一些小型手工作坊。但是由于本地的购买力不足,这些妇女缺乏经验和足够的资源,加上一些培育妇女创业的组织的贷款利率过高(注释4),大多数女性难以因此经济独立或支持家庭生计。文中提到的中国的女性成功案例是玖龙纸业的张茵,一个创业成功的富豪典型。但是除去家庭背景和受教育的背景的特殊性,张茵成功之路也很难有普适性,尤其在当下的中国,资本垄断的格局已经形成。张茵的玖龙纸业在2008年就被媒体爆出其违反劳动法律,压榨工人的状况。真正的女性解放不应该是少数女性的阶级地位上升,让她们可以剥削和欺压其他人,而是应该改变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带来的经济平等,让更多的女性掌握生产资料和对劳动过程的控制,让她们可以形成平等互助的合作组织,而不是只有单独面对资本垄断的市场或者进入血汗工厂。各类女性主导的进步工会,以及一些关注非正规就业女性的组织,如印度的自雇妇女协会(SEWA)、巴西的女权NGO“女权长荣”(SOF),“非正规就业中的妇女:全球化与组织化”(WIEGO)等都在促进妇女的团结,使她们有集体的力量来改变不合理的利润分配格局,改变不利于女性发展的公共政策。正如女权人士赵思乐的文章写道:剩女只是被制造出来的话题,剩男才是社会问题。女性本身不是问题,让女性拥有更平等的发展机会是诸多问题的解决之道。
注释
[1]有读者(@汕大橘子社)统计了中文版本被删除的原文,这些大多数和中国的性别状况有关
[2]“性别不平等指数”是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发布的人类发展指数中的一项,反映的是女性和男性在生殖健康、政治赋权和劳动力市场三个维度的不平等状况的综合度量指标。
[3]包括出生性别比和总体性别比。
[4]有一些针对贫困地区女性的小额贷款的年利率是20%-30%。
(本文未经作者授权转载,原作者如有异议请与本社编辑联系。)
原作者:破土
本期责编:小慧若鱼
文字编辑:牙牙
图片及网络编辑:Yingqi
麓山学社美文组